
初见花溪:一场误打误撞的缘分
我与贵州的联结,始于十八岁的懵懂。高考后填报志愿,满心只想逃离闽西山区的熟悉,去看远方的少数民族风情。我把志愿表填满民族院校,却因贵州民族大学不招福建考生,阴差阳错走进了贵州大学。

是花溪河接住了这份失落。第一次踩着百步梯趟过清澈的河水,听潺潺水声漫过脚踝,我忽然想起闽西的青山绿水。原来高原明珠的秀丽,竟能熨平思乡的褶皱,让简陋的校园也成了可栖的港湾。

青春印记:在山水间撒野的日子
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青春,藏在明信片与手抄本里。初中时交换的风景明信片,总让我怀疑那些金黄与翠绿是画笔虚构;直到 2000 年国庆,军训结束的我们冲进黄金大道,才被漫天落叶砸醒 —— 原来大自然的想象力,远胜油墨印刷。

无聊时,我会爬去学校对面的山头,坐在铁路桥边发呆。火车轰鸣声由远及近,又慢慢消散,像要把少年心事带向远方,却总在最后一刻,把我留在花溪的山水里。偶尔也泡在书店,红烛书店的老板随性开馆,我在那里翻到第一本社会学著作;西西弗书店的高架上,福柯的《性史》藏在角落,让青涩的我不敢伸手去拿。
重访所见:变与不变的花溪
如今再走平桥,野泳的人群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规整的市民游泳区,水面上浮动着自由泳的弧线。一位老人划着小船,用长杆打捞水草,船桨搅动水面的涟漪,让他成了我镜头里的风景 —— 就像卞之琳《断章》里写的,二十年前我看花溪的桥,如今我成了看风景的人。

沿着熟悉的水泥路往上游走,村寨的格局还在。石板房依山而建,那是村民就地取材的智慧,倒补上了当年没见着少数民族风情的遗憾。田埂上,老农在烧草木灰,枯黄的包谷杆立在地里,喀斯特地貌的植被依旧葱郁,只是稻田大多荒了 —— 网约车师傅说,抽水用电没了补贴,三十多块钱一度的电费,让种水稻成了亏本的买卖。



时光对话:两代人的青春与焦虑
在李村,我停住了脚步。当年这里的农家乐满是贵大学生,我们划着船去对面的镇山村,看布依族的石板房沿河岸铺开。可如今,路上见不到一个年轻人 —— 师弟说,现在的贵大学生忙着泡自习室,平桥、黄金大道,早已退出他们的生活。校园变了,设施一流,还有猴子、鸭子穿梭其间,可野生树林依旧荒凉。当年本科毕业就上课的老师,在简陋的条件下建起了全国第一批社会工作专业博士点;而我们这些上课听贵阳话、吃炒饭适应辣味的学生,也没耽误成长。

车子经过师傅家时,我下车拍了张照。夕阳把石板房的影子拉长,远处的花溪河泛着金光。二十年过去,山水依旧,只是我们都长大了,在奔波里怀念曾经的纯粹,在变化里寻找不变的温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