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工智能如何 “制造” 情绪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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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代社会,“年轻人更爱谈情绪”已成普遍现象,随之而来的还有“更情绪化”“更脆弱”的标签。但这背后,是情绪的泛滥,还是人类对情感认知的进阶?
当代社会,“年轻人更爱谈情绪”已成普遍现象,随之而来的还有“更情绪化”“更脆弱”的标签。但这背后,是情绪的泛滥,还是人类对情感认知的进阶?
近日,Edu指南与《情绪》作者、神经科学家丽莎·费尔德曼·巴瑞特(Lisa Feldman Barrett)对话,深度拆解了这一议题。巴瑞特用“情感建构论”颠覆了我们对情绪的固有认知——情绪从不是失控的内心浪潮,而是大脑主动创造的产物。这一观点不仅重塑了情绪的本质定义,更揭示了我们对情绪体验的主动参与权。
以下是经重构优化的对话全文,聚焦情绪建构的核心机制、认知误区与实践建议,带你重新理解情绪的真相。



一、核心颠覆:情绪不是“被动承受”,而是“主动创造”

Edu指南:年轻一代比父母辈更频繁地谈论情绪,甚至被贴上“更情绪化”“更脆弱”的标签。从神经科学视角,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?
巴瑞特:我并不认为年轻人本质上“更情绪化”。从北美趋势来看,他们做决策时确实更重视自身感受,但这不能简单用“好”或“坏”评判。要理解这一点,首先要打破对情绪的固有想象。
大众文化总把情绪描绘成侵入性的、不受控的力量——像一场席卷而来的浪潮。但神经科学的发现恰恰相反:情绪不是我们被动承受的“外来物”,而是大脑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创造行为。
大脑的核心使命是调节身体、维持生存所需的生理平衡。为此,它会持续接收全身各处复杂、高维的信号,再将这些信号压缩、总结,提炼成几种基本感觉:愉悦或不悦、激动或平静、舒适或不适。
这些基本感觉,我们称之为“情感”,它们就像身体能量状态和新陈代谢的“晴雨表”,贯穿生命的每一刻。当这些感觉足够强烈、或出现大幅波动时,我们就会将其体验为“情绪”。说到底,情绪就是大脑对身体内部状态做出“最佳猜测”后,呈现给我们的一份总结报告。
这一视角转变是关键:你从来都不是情绪的“受害者”,而是它主动、持续的共创者。
Edu指南:你提出“情绪是建构出来的,而非自然产生”,这一革命性观点具体意味着什么?
巴瑞特:首先要澄清,“建构”不代表“不自然”。恰恰相反,这是大脑天生的工作方式,就像呼吸一样自然。
你所经历的一切——看到的颜色、听到的声音、感受到的情绪——都是大脑将过往记忆与当下感官信息结合的结果。没有记忆,就没有有意义的体验。比如你看到一个玻璃杯,觉得它是“固体”,是因为你的大脑里有“固体”的概念和相关感官记忆;如果我们变成亚原子粒子,就不会觉得它是实体,反而会发现它大部分是空旷空间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所有体验都是被建构出来的。
所以,你的大脑里根本没有专门的“恐惧中心”或“快乐按钮”,不会一触发就自动产生对应情绪。情绪是动态的建构过程:大脑先接收当前的身体感觉信号,再从过往经验库中调取最匹配的模式,结合当下情境——你在哪里、和谁在一起、刚发生了什么——实时“制造”出情绪体验,并给它贴上“愤怒”“喜悦”“焦虑”的标签。
这意味着,情绪不是对外部世界的直接反应,而是大脑基于内部感觉和过往经验,对“正在发生什么”的最佳解释。同样的身体反应——比如心跳加速、手心出汗——在演讲前可能被建构为“兴奋”,在约会时则可能被建构为“爱意”。情绪,就是你的个人历史与当下时刻的独特合成物。


二、情绪粒度:决定你能否“精准读懂”自己的感受

Edu指南:你在书中提到“情绪粒度”的概念,这具体指什么?
巴瑞特:情绪粒度,就是一个人区分、标识自身情绪体验的精确程度。这是个极其重要的概念,用颜色感知来类比最容易理解。
有些人比如我丈夫,所有蓝色调——天蓝、钴蓝、青蓝——在他眼里都只是“蓝色”,区分能力很粗;但画家或设计师能辨识并命名几十种蓝色,每种都有独特的含义和情感共鸣,能激发不同的行为和联想。
情绪世界也是如此。低情绪粒度的人,情绪词汇库很有限。当他们感到不适时,只能笼统地归为“我感觉不好”——悲伤、焦虑、沮丧、烦躁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同义词,都指向一种模糊的负面状态。对应的,他们的应对策略也很单一,比如只要“感觉不好”就选择回避。
高情绪粒度的人则能做出精细区分:他们能分清“挫败感”和“愤怒”的微妙差异,能体会“怀旧的忧伤”与“失望的沉重”的不同。每一个精准的情绪标签,都对应着更具体、更适配情境的应对策略。比如知道自己是“不堪重负”而非单纯“悲伤”,可能会促使你寻求帮助、简化任务,而不是蜷缩起来。
研究显示,高情绪粒度通常和更好的心理健康、更优的人际关系、更强的心理韧性相关。因为你能准确“诊断”自己的情感状态,进而“对症下药”,这是一种强大的情感技能。


三、破除迷思:关于情绪的4个常见误解

Edu指南:人们常说“好情绪”“坏情绪”,这种分类是合理的吗?
巴瑞特:没有任何一种情绪本质上是“好”或“坏”的。情绪是一种工具,价值完全取决于情境和使用方式。我们常说的“负面情绪”——本质是“不悦感”——其实有极强的激励作用:它能提醒我们关注问题、推动改变、设定边界。失去焦虑,我们可能无法为重要事做准备;没有愤怒,我们可能无法捍卫自己的权利。
把情绪道德化,简单划分“好与坏”,是一种认知简化,会阻碍我们充分利用情绪携带的信息。
Edu指南:通过面部表情,我们能准确读懂他人情绪吗?
巴瑞特:这是最普遍的刻板印象。科学研究已经明确证实,面部表情和特定情绪之间,不存在一对一、跨文化的普遍对应关系。比如在美国,人们只有约35%的愤怒时刻会皱眉;愤怒时,也可能大笑、哭泣或面无表情。反过来,皱眉也可能是因为困惑、专注,甚至只是身体不适。
大脑其实是在根据情境“猜测”他人情绪,试图将对方的面部动作与内心状态同步。这种“读脸就能知心”的想法,其实很天真。
Edu指南:社会上普遍认为“女性比男性更情绪化”,这一说法有科学依据吗?
巴瑞特: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能证实这一性别刻板印象。当让男性和女性自我评估时,双方都认同“女性更情绪化”;但用经验采样法,随机抽取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实时感受时,男女在情绪体验的频率、强度、波动性上,没有任何整体差异。
这种刻板印象之所以顽固,核心是社会对情绪表达的“归因偏差”:女性表达强烈情绪时,人们会做“特质归因”——“她就是个情绪化的人”;而男性表达同样强烈的情绪时,人们会做“情境归因”——“肯定是情况太糟了,才让他这样”。这种偏见扭曲了认知,也巩固了错误的性别观念。
Edu指南:普通人对情绪最大的误解是什么?
巴瑞特:这种误解其实不局限于情绪领域。当大脑自动、快速、不假思索地运作时,如果我们没有感受到“自主感”,就会觉得“是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”,而忽略了自己其实在促成行为、塑造体验。
你的经历不是洞察世界的“窗口”,而是你正在创造的“结果”。这不是说现实只存在于脑海中,而是说它是脑海想法与现实世界的互动——你需要这两者,且无论是否意识到,都在同时运用它们。这就是人们最大的误解。


四、主动建构:我们能为情绪做些什么?

Edu指南:既然我们在参与创造自己的情绪和经历,具体能做些什么来主动掌控?
巴瑞特:我想先把问题抛回给你。比如这个蓝色的玻璃杯——我们会觉得“蓝色”是玻璃的属性,但其实不是。蓝色是一种关系属性,来自玻璃、你的视网膜和大脑的共同作用。再比如扔给你一个球,我们说“球有速度”,但速度不是绝对的,是相对的——球相对于你的速度,和相对于路过汽车、飞过小鸟的速度完全不同。
我们总觉得自己是客观世界的“旁观者”,觉得情绪的标签就存在于某个地方,只需被动感知。但我们没意识到,因为创造过程太自然,反而忽略了自己的贡献。我演讲时会做一个红色演示:让人们在没有对应光波长的情况下感知到红色,这就能证明,对红色的体验,一部分源于脑海内部。
所以回到问题:知道这一点后,你会如何改变生活?如何利用这些信息?我能想到20种方法,相信你坐下来想五分钟,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。
Edu指南:也就是说,知道自己在创造体验,就能更主动地选择接下来的走向?
巴瑞特:是的,但要明确:我们能做的选择,比想象中更难、也更有限。但不可否认,我们对体验的掌控力,确实比以为的要大。这种掌控需要练习——在情绪激动前就培养技能,才能改变情绪爆发时的体验方式。
Edu指南:童年经历对情绪建构能力有影响吗?
巴瑞特:情绪建构能力的基础,在童年早期就已奠定。婴儿大脑不是成人大脑的缩小版,而是需要大量“接线指令”的未完成系统。儿童通过与照顾者的数百万次互动,学习预测世界、理解身体感觉、将感觉与概念关联。
如果童年充满压力、忽视或逆境,大脑可能会形成“将模糊身体感觉解读为威胁”的倾向,更容易建构出焦虑、愤怒等情绪。这不是“性格缺陷”,而是大脑在艰难环境中发展出的“高度警觉生存策略”。但这种策略在安全的成年环境中,可能会显得功能失调,导致情绪调节困难。
更重要的是,当人们为生存、食物、住所挣扎时,大脑会把大量资源用于应对生理威胁,留给情绪调节和复杂认知的“带宽”就会减少。所以情绪健康从来不是单纯的个人议题,更是深刻的社会议题。
Edu指南:关于情绪与幸福、意义的关系,你有什么建议给大家?
巴瑞特:核心是明白:你对自身体验的掌控力,比想象中更大。无论是否意识到,你都是自己人生经历的创造者。一旦接受这一点,就能更好地掌控情绪。如果你先认定“没有自主权”,就永远得不到想要的掌控力。
这很难,但情绪能力就像弹钢琴、开车、画画——是可以培养的技能。不要期待一蹴而就,持续练习,就能慢慢提升对情绪的建构与调节能力。


出品:Edu指南,采访:何沛宽,作者:杨定一、罗博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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