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明明很优秀,我为什么还在深夜焦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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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场白:一束不该被吹灭的光大家好,我是梁鸿。今天站在这里,是想和大家分享一本耗时数年、跨越城乡田野调查的非虚构著作 ——《要有光》。这本书聚焦青少年心理健康,

开场白:一束不该被吹灭的光

大家好,我是梁鸿。今天站在这里,是想和大家分享一本耗时数年、跨越城乡田野调查的非虚构著作 ——《要有光》。这本书聚焦青少年心理健康,却始于一句未曾成为书名的话:“别吹灭那光”。
这是书中采访对象雅雅写在日记里的字句,最初我曾想用它命名,却因觉得 “太哀求、太暗淡” 而放弃。但这六个字始终在我心头回响:别吹灭什么光?是谁在吹灭那光? 这束光,是孩子内心的尊严、勇气、创造力,是他们对爱与理解的渴望。而我们,或许正是那些在不经意间,用惯性、权威与焦虑,试图吹灭这束光的人。
今天,我想邀请大家带着这个疑问,走进三个孩子的故事,也走进我们作为成人的自我审视。


第一部分:微光在家庭风暴中摇曳

16 岁的敏敏站在我面前时,灵秀而挺拔,谁也看不出她曾休学三年,更看不出她的童年被家暴与情感忽视填满。十一二岁起,父母的离婚纠纷成了她的噩梦 —— 母亲将怨气发泄在她身上,拎着她的头发在小区示众;当她被母亲按在墙上撞头,向父亲求救时,电话那头只传来 “你们自己解决” 的冷漠挂断。
“我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感受,只知道他们离我很远了,永远也亲近不起来。” 敏敏说这话时,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疼。她会使劲点头掩饰情绪,却让听者在沉默中落泪。三年自我疗愈后,她说出了最朴素的诉求:“我原谅他们了,可我想要一句真诚的对不起。”
但母亲的回应是不解与指责:“我管你吃穿,为你付出这么多,你就记着这一件事?” 这不是个例,而是无数中国家庭的缩影 ——权威型教养的惯性里,家长向孩子道歉成了一种陌生的仪式。我们总觉得 “打一下没什么”,却忘了孩子诉说创伤时,不是在记仇,而是在呼救:“我受伤了,我需要你的爱与确认。”
更令人心碎的是敏敏服药自杀后的经历。ICU 抢救回来的她,等来的不是父亲的安抚,而是冷嘲热讽:“你不是想死吗?怎么还打电话?” 甚至在她虚弱到眼前冒金星时,父亲也不肯扶一把,只冷冷地让她自己走向汽车。“他就是要管理我,逼我承认错误。” 敏敏的话,戳破了成人世界最残酷的不自知 —— 我们总以 “爱” 为名控制,却从未真正看见孩子的痛苦。



第二部分:被窄化的成功,压垮了逐光的脚步

雅雅曾是 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初中常年稳居年级前二,却在考入滨海最好的高中后,因一次语文小测彻底崩溃。“同桌写字、翻卷子的声音像催命符,我看着卷子上的字,每个都认识,连起来却完全看不懂。” 从优等生跌落中等,单一的评价标准瞬间崩塌,雅雅休学了。
她的家庭陷入了诡异的失衡:母亲以 “弱者” 自居,比她哭得更凶,甚至说 “我也要吃药”,将自己的焦虑完全转嫁;父亲则沉默缺席,唯一的 “关心” 是下跪哀求:“你再不好,这个家就没了。” 雅雅的房间是家里最大的,母亲却只能睡客厅的沙发床 ——“我被供在最高处,爸爸其次,妈妈最次要”,她冷静地分析,“这不是爱,是操控。”
而京城的吴用,同样在 “成功模板” 中挣扎。他热爱数学的美,却被母亲要求 “刷题考最高学府”。“刷题会破坏我的创造力”,吴用的抗议被视为 “矫情”。母亲为他请了无数保姆、辅导老师,却让他觉得 “家是学校的延续,一片荒寒”。最终,情绪崩溃的吴用说:“我的创伤不是海淀区青少年的创伤,是整个社会和文明的创伤。”
沈春的故事更具讽刺意味。这位历史系硕士母亲,明知儿子的作文充满创造力,却还是让他 “按高考模板写”。当儿子高考失利、出国后被外国老师称赞 “非常优秀” 时,她才大梦初醒:“我们用单一的成功规则,把孩子的前途、幸福都狭窄化了。” 我们带孩子看世界名著、逛遍博物馆,教他们真诚、独立,却在高中三年突然要求他们退回 “笼子”,重复刷题、放弃思考 ——我们亲手培养了孩子的光芒,又亲手为它套上枷锁


第三部分:护光者的觉醒,是成人的必修课

写《要有光》时,我有个惊人的发现:采访中,父亲的形象几乎是缺失的。医院里陪伴孩子的大多是憔悴的母亲,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说:“如果爸爸能多陪我、多和我交流就好了。” 这不是性别对立,而是现实困境 —— 当母亲独自承担所有育儿压力,当父亲缺席孩子的成长,家庭的平衡被打破,孩子的心灵也会失去支撑。
但我写下这些故事,绝不是为了控诉家长,更不是渲染 “原生家庭” 的焦虑。正如敏敏所说:“爸爸妈妈也是不成熟的孩子,他们有自己的不如意。”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,都生活在几千年的文化惯性里,用着父辈传承的教育方式,却从未意识到:爱需要传达,更需要正确的方式;教育不是控制,而是看见与扶持
这些孩子早已走在了我们前面。敏敏在创伤中学会了与自己和解,雅雅写下 “你有从头再来的勇气,有不被定义的自由”,吴用领悟到 “没有完美的家庭,我们要在破碎中相互理解”。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逐光,而我们需要做的,是放下权威、放下焦虑,成为他们的护光者:
  • 请停止用 “唯一标准” 评判孩子,允许他们发呆、玩耍、拥有 “无目的” 的快乐,让人格多元发展;
  • 请学会道歉,当孩子诉说创伤时,别用 “我都是为你好” 搪塞,一句 “对不起” 就能修复断裂的爱;
  • 请让父亲回归家庭,不是简单的 “陪伴”,而是真正参与孩子的成长,分担母亲的压力;
  • 请承认自己的有限性,我们不是完美的父母,孩子的脆弱、焦虑甚至懒惰,都是人性的一部分,而非 “错误”。


结尾:别吹灭那光,让孩子长大快乐

雅雅在日记里写下的最后几句话,我想送给每一位听众:
“于是我在心中默念:
你有从头再来的勇气,有不被定义的自由。
你可以成为任何人,但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你。
别吹灭那光。长大快乐。”
这束光,是孩子的希望,也是我们成人的救赎。愿我们都能唤醒内心的觉知,放下控制与偏见,看见并守护孩子心中的光。因为真正的教育,不是塑造完美的孩子,而是让每个生命都能带着韧性,在创伤中前行,在自由中绽放。
谢谢大家。


本文整理自梁鸿2025年11月8日在北京一席少年·教育论坛上的演讲《别吹灭那光》,来自微信公众号:一席少年,作者:梁鸿(作家、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),题图来自:AI生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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