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善者多困顿?国学智慧早把答案说透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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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善良有用吗?” 如今,这个问题早已跳出私人感慨的范畴,成了公共舆论场里的高频议题。当“好人没好报”的喟叹越来越密集,当“黑化有理”的

  “善良有用吗?” 如今,这个问题早已跳出私人感慨的范畴,成了公共舆论场里的高频议题。当“好人没好报”的喟叹越来越密集,当“黑化有理”的论调在年轻群体中流行,我们熟悉的善恶标尺,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动摇。

  最直观的佐证,藏在影视旧作的二次解读热潮里。B站上对《如懿传》的声讨曾席卷全网:昔日被赞“人淡如菊”的女主,在Up主的锐评下成了“出身优渥者的伪善”——她拒绝宫斗的体面,被解读为无需争抢的特权;而当年遭人唾弃的反派,反倒因“恶事做尽却黑化有据”,被塑造成“靠勤奋突破阶层的逆袭样本”。这场讨论的影响力,甚至间接改写了相关演员的公众口碑。无独有偶,冯小刚一部讲述文工团的电影,也因Up主的拉片式分析陷入争议:视频直指男主的善良在阶层壁垒前不堪一击,相关讨论迅速发酵,最终以所有视频下架收尾。

  这两起舆情事件的对错或许难有定论,但它们共同照见了一个残酷的现实:当下的善恶观,早已脱离了“善有善报、恶有恶报”的传统闭环。当经济增速放缓,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加剧,这种动摇变得更加明显——身边总有“渣男捞女”靠突破底线占尽便宜,总有“黑心老板”靠压榨他人积累财富,总有“职场宫斗高手”靠算计上位,而那些坚守本分的老实人,却常常遭遇厄运。于是,越来越多人开始怀疑:所谓的因果法则,是不是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?

  这种质疑,并非今时今日才有。自古以来,善恶便是伦理学的核心命题:孟子主张“性善论”,认为人性本善;荀子力倡“性恶论”,坚信人性需靠礼法约束。但无论学者如何辩驳,国人从情感上始终愿意相信“善恶有报”的逻辑——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”“福祸无门,唯人自招”,这些老话早已融入文化基因。可现实从未如此简单:笃信善念、规范言行者,未必活得顺遂;不信因果、肆无忌惮者,反倒可能过得舒坦。于是,“好人不长命,坏人活千年”“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”这类吐槽,又成了对现实的无奈回应。

  我也曾深陷这种困惑,直到前几日收到米鸿宾老师寄赠的新书《非凡之道——了凡四训的智慧》,才豁然开朗。十年前与米老师的相识,让我深知他与普通国学讲师的不同:他不仅精通经学,更身怀古人传下的“绝学”。一次项目洽谈中,我们几人围坐在长方形桌前,我刚问好落座,尚未谈及任何项目细节,他便直言:“这件事里,你们公司并非主导,只是配合角色。”后来他解释,我落座的位置,早已暴露了核心信息。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,也让我确信,古人确实有不为人知的智慧流传于世。

  收到新书的喜悦之余,我也替米老师捏了把汗。在这个对“善良”充满怀疑的时代,想把《了凡四训》讲透、讲得让人信服,绝非易事。我二十年前便读过这部经典,它收录了明代袁了凡的四篇文章——《立命之学》《改过之法》《积善之功》《谦德之效》,核心是劝人止恶积善,其中最独特的《立命之学》,更是详细记录了袁了凡通过行善改变自身命数的过程。

  袁了凡15岁时,曾被人精准算出一生命理,后续事事皆应验,这让他对人生彻底失去期待,不再有任何幻想。直到37岁,他偶遇高僧指点,才开始通过行善积累功德,最终在子嗣、功名、寿命等方面,都打破了当初的命理预言。不同于民间文学和佛教册子里那些无从考证的因果故事,袁了凡及其家族的事迹有明确历史记载,这也让他的“行善改命”经历更具说服力。到了清代,《了凡四训》已成为善书经典,甚至流传至日本;晚清重臣曾国藩读完此书后,特意改号“涤生”,还将其列为子侄必读典籍。

  近现代以来,不少人效仿袁了凡制作“功过格”,每日反省自己的善恶言行。但大多数人往往半途而废:要么遭遇几次“好心没好报”便心灰意冷,要么日子久了不见起色便彻底放弃。为何袁了凡的行善之路,普通人如此难以复制?米鸿宾老师的《非凡之道》,恰恰解答了这个核心问题。该书虽以《了凡四训》为切入点,却并未局限于对文本的简单评注,而是将视角投向袁了凡其人,以及孕育他的时代与家庭土壤,让读者清晰地看到:袁了凡的行善,从不是盲目的“做好事”,而是建立在一种特殊学问之上——格物。

  所谓“格物”,并非封建迷信,而是探究万事万物发展规律的学问,涵盖“格天”(观察天象、洞察周期)、“格地”(研判风水、把握空间)、“格人”(识人辨性、洞察人心)三大维度。作为《大学》儒学八目的首位,“格物”是古人认知世界的核心方式。北宋五子之一的程颢曾说:“读史须见圣贤所存治乱之机,贤人君子出处进退,便是格物。”用现代话语解释,格物就是摸清人、事、物的本质规律,并实事求是地按规律行事,这其中蕴含着古人的理性智慧。缺少了格物的功夫,所谓的“行善”往往会沦为盲目的付出,最终事与愿违、伤人伤己。

 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,便是最典型的反面教材:正因他不懂“格人”,不识狼的凶残本性,才险些丧命。其实古人早已对人性规律、事物发展变化有过系统总结——相人典籍记录了面貌与性格的关联,《易经》则阐释了万事万物的变化法则。这些格物智慧,基于“天人合一”的理念,是古人对海量经验的总结提炼,堪称国学中的“真学问”。

  袁了凡之所以能通过行善改命,核心就在于袁家深厚的格物传承。他的祖父袁顺被评价为“神于卜”,曾祖父袁祥精通天文、地理、历律,父亲袁仁更是著有《大易法》,深耕易学研究。受家庭熏陶,袁了凡本人不仅精通天文历法、卜居、相法、“三式”绝学(奇门、太乙、六壬),还深谙医道。这种深厚的格物功底,让他在宝坻任知县时,展现出全能型技术干部的素养:修缮水利、筛选作物,造福一方百姓,被评为宝坻设县以来最好的县令;他更善于鉴人,能通过言行举止预判他人的科举仕途。

  格物功夫,早已融入袁家的处事准则中。《庭帏杂录》(袁了凡兄弟对父母言行的回忆)记载,袁仁说话做事向来“留五分七分余地”。这正是格物智慧的体现:真正懂规律的人,绝不会做“满打满算”的事——因为一件事若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推进,恰恰说明它缺乏自然发展的势能,强行为之只会适得其反。袁家懂格物,便有了一套务实的处事逻辑:不妄动、不过度,因此少碰壁、少结怨;善鉴人,便不会“看错人”“帮错人”;善断事,便不会有不切实际的预期,更不会做违背规律的“糊涂善举”。

  遗憾的是,如今格物智慧早已被贴上“封建迷信”的标签,被排除在教育体系之外。我们的教育,一边向孩子灌输“劝善”的理念,一边却从未教过他们识人处事的本领。孩子们既不了解人性复杂,也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实难题。只有少数底蕴深厚的家庭,会注重培养孩子的格物能力;大多数人只能在成年后,在社会的摸爬滚打中慢慢摸索,建立贴合现实的认知。可若是被现实反复“捶打”,不少人的精气神很快就会被耗尽。古代教育是“格物与道德”双轮驱动,如今只剩道德这一个轮子,自然难以行稳致远。

  连“格人”“格事”都如此困难,更别提“格天”(洞察时间周期)、“格地”(把握空间环境)的智慧了。这几年,不少企业家因错判经济周期背负巨额负债,而那些早早套现离场的人,却过得潇洒自在;有些老板待员工极好,可一旦误判行业趋势,也不得不面临裁员的困境。对政治、经济、人心的格物能力,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高度——无论是财富积累,还是身心健康。米鸿宾老师在书中提到邵雍的境界:仅凭杜鹃的叫声,便能预判王安石即将赴任、天下将有大变。这种洞察规律的格物功夫,着实令人向往。

  也正因如此,“黑化”才成了当下的流行词。影视作品中的恶女角色被频繁翻案,并非观众认同她们的恶行,而是羡慕她们身上的“现实感”——懂规则、敢行动,更重要的是“能赢”。可抛开因果报应不谈,仅从理性角度分析,“黑化”也绝非正途:它不是对现实的全面认知,而是用一种单一的“狠辣”打法应对千变万化的世界,注定难以长久。所谓“常在河边走,难免不湿鞋”,便是这个道理。

  真正危险的,从来不是“当好人”,而是“只当好人”——只懂善良的道德准则,却缺乏洞察现实的格物能力。当我们的文化教育舍弃了格物这种培养感知力和判断力的学问,只一味劝人“行善”,本质上是在培养注定会碰壁的“糊涂人”。而糊涂的好人,终究要为自己的糊涂付出代价;付出代价后,便会开始质疑善良本身,最终难以坚守善念。

  《如懿传》结局中,女主感叹“兰因絮果”。可实际上,若最终是“絮果”,当初便不会是“兰因”——不过是她误把“絮因”当成了“兰因”,从一开始就错判了现实。很多事情的失败,从来不是败在结局,而是败在开端的认知偏差。

  《黄帝内经》有言:“上知天文,下至地理,中通人事,方可长久。”《庄子》也说:“美成在久。” 若真有心坚守善良、践行善举,不妨先补上“格物”这一课。唯有心明眼亮、不被表象迷惑,才能真正看清善恶的本质,找准行善的方式,把这条难走的路,长久地走下去。

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 散人懂四六 ,作者:王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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