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万 +,北极圈走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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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决定奔赴摩尔曼斯克前,我的顾虑像极夜的黑暗一样浓稠。语言壁垒横亘在前——早听闻俄罗斯英文普及率极低,连简单沟通都可能成难题;货币与支付更是致命阻碍,微信

  决定奔赴摩尔曼斯克前,我的顾虑像极夜的黑暗一样浓稠。语言壁垒横亘在前——早听闻俄罗斯英文普及率极低,连简单沟通都可能成难题;货币与支付更是致命阻碍,微信支付宝形同虚设,Visa、Mastercard乃至银联全被冻结,只能依赖卢布现金;通讯限制更添焦虑,入境前24小时漫游禁数据、禁短信,相当于提前陷入“失联”;路程的折腾也让人却步,北京飞莫斯科再转摩尔曼斯克,往返四段航班,还要适应五小时时差;更别提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,“乌克兰无人机袭击莫斯科”“机场航班大面积取消”,真假难辨的消息把安全局势渲染得岌岌可危。

  可矛盾的是,另一组画面总在眼前晃动:“世界尽头的北冰洋沿岸,网红秋千上长满了中国人”。一边是层层叠叠的出行阻碍,一边是络绎不绝的同胞身影,俄罗斯的真实模样、摩尔曼斯克的旅游体验、这场旅途究竟值不值,成了我必须亲自验证的执念。

  命运的推波助澜来得恰逢其时。12月1日,普京签署的免签令正式生效,中国公民可凭旅游或商务目的免签停留30天,直至次年9月14日。所有犹豫瞬间瓦解,便利的政策像一束微光,照亮了前行的路。我立刻行动:携程敲定联程机票,淘宝下单MTC电话卡,中国银行预约提取卢布,打包抗寒衣物、购置旅游保险——一场跨越经纬的极夜之旅,就此启程。

  从东八区到东三区,一场追着日落的地理穿越。北京飞往莫斯科的八小时航程,叠加五小时冬季时差,让“午餐后出发,晚餐前抵达”成了奇妙的时间魔术。航班一路向西,掠过蒙古高原的苍茫,钻进西伯利亚的林海,最终降落在东欧平原的腹地,窗外的景致从熟悉的亚洲地貌,缓缓切换成异域的欧洲风情。我特意选了傍晚的航班,意外收获了一场足以铭记终生的“漫长日落”。

  太阳像被无形的丝线系在地平线上,迟迟不肯下沉,像位执拗的引路者,要把最后的光芒都洒向大地。当它终于隐没,余晖却不肯退场,在墨蓝色的天际与翻滚的云层之间,铺展开一条“阴阳割昏晓”的橙色光带。飞行的速度将这道光带无限拉长,仿佛黑夜与白昼正在进行一场温柔的拉锯,缓慢合拢的光门之后,便是莫斯科的万家灯火。

  抵达谢列梅捷沃机场,网上的负面传言不攻自破,入境全程顺畅得超出预期。淘宝买的MTC电话卡插上即用,信号稳定;所谓的漫游限制,只需完成身份验证便能即刻解除,通讯问题迎刃而解。入关排队仅半小时,工作人员只核查了护照与登机牌,对免签政策了然于心,未曾索要任何额外材料。更令人惊喜的是,机场内随处可见中文标识,连行李提取处都有中文播报,瞬间消解了语言带来的陌生感。

  谢列梅捷沃机场分为北区和南区,共六个航站楼,同区内步行几分钟就能抵达,跨区则有24小时免费摆渡火车,十分钟便可直达,中转效率极高。机场周边步行范围内有不少酒店,对于需要过夜中转的旅客来说格外便捷。整个机场秩序井然,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的中国游客,平静的氛围与网上流传的“混乱”景象判若两人。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休整一晚,第二天上午,我登上了前往摩尔曼斯克的航班,两个半小时后,便抵达了这座北纬68度58分的北极圈内最大城市。

  舷窗外的摩尔曼斯克,被一层均匀的浅灰色笼罩,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毡子,把所有光线都过滤得微弱而柔和。飞机坪两侧的树木上堆满了积雪,细看竟是雪松,枝干顶端朝天的枝丫裹着一层冰釉,变成了模糊的毛茸茸的灰白色轮廓。掏出手机一看,显示下午1点,可眼前的天色却像黄昏时分,辨不清时辰。

  向导早已在机场等候,驱车向北前往市区的30分钟路程里,路况出乎意料地好。正午时分,道路两侧的路灯全部亮着,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积雪覆盖的荒野大道上,折射出冰蓝色的光晕,宛如闯入了梦幻的雪境。我贪婪地望着窗外,向导告诉我,这是一天中天色最亮的时刻,要好好珍惜。果然,当我们在市区超市采购了30分钟后走出大门,下午3点左右,天空便迅速坠入了昏沉的暮色,极夜的漫长黑夜,就此拉开序幕。

  追光,或许是这场旅行最核心的主题,却也成了一场关于“接纳不确定性”的修行。出发前我便算过:往返路程耗时2天,出行成本超1万元,连续3晚追光,在深夜的寒风中累计等待8个多小时,若最终没能看到短视频里那种绚烂飞舞的极光,算不算白跑一趟?更戏剧的是,在我们结束行程准备离开的当天,摩尔曼斯克连续出现晴朗夜空,捷里别尔卡和市区周边的追光点都迎来了极光大爆发,而这些,都与我们擦肩而过。

  这次追光,我们一共出动了3次,运气似乎并不算好。三晚的KP指数(地磁活动指标,1-9级,数值越高极光概率越大、效果越强)都低于3,天气更是时好时坏:第一晚少云,第二晚大雪,第三晚多云。整个5天4晚的行程里,极光预报概率竟没有一天超过30%。

  正如预报所示,全程我们没能用肉眼看到绿色极光飞舞的震撼场景,但惊喜的是,我们不止一次用相机捕捉到了漫天星辰与若隐若现的淡绿色光晕。第一天追光时,车刚开出郊区别墅不到10分钟,司机大哥突然急刹车,用不太标准的英文喊着“photo!photo!”,把我们全都“赶”下了车。大家一脸茫然地站在雪地里,直到打开手机夜景模式,才在屏幕上看到了一抹惊艳的绿色——浅浅地飘在远山之巅,拖着一个小小的三角尾巴,像一头即将跃进山背面的鲸鱼。可惜这抹绿光仅持续了5分钟便悄然消退,我们连忙上车,赶往市区北边半山腰的一个开阔平台。那里繁星密布,绿光在星空中若有若无,微弱到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。

  第二天,从捷里别尔卡返回市区的路上天气还算不错,可晚餐后出发追光时,雪却越下越大。我们分成两组,乘坐两辆车前往不同的追光点碰运气,在寒风中等待了一个多小时,大雪始终没有停歇,极光也未曾露面。第三天的天气比预报中通透不少,清亮的夜色让我们重新燃起信心。晚上9点左右,我们终于再次追到了极光,顺着光的方向继续前行,抵达了一个更开阔的原野平台。这一次,浅浅的绿色断断续续持续了20多分钟,我们甚至能拍下人与极光的合影,只是用肉眼看,几乎捕捉不到颜色,仅能看到丝丝缕缕灰白的云影。

  得知离开后极光大爆发的消息时,我没有预想中的沮丧,反而想起了过往的几次旅行:特意去乞力马扎罗,最终登顶成功,但最深刻的记忆不是5895米赤道之巅的积雪与纪念碑,而是一路与同行者唱着《哈库那马塔塔》的每一步;去东非大草原Safari,没能见到“天河之渡”的盛况,却被辽阔草原上的日升月落、星河流转深深打动;夜爬泰山蹲守日出,最终只见到茫茫大雾,可下山时打颤的双腿、裹在身上早已焐热的租来军大衣,都是无法替代的印记。

  原来旅行从不是一场必须达成目标的比赛,没有输赢,也不该被单一目的束缚。遗憾只是旅途中众多情绪中的一种,它会存在,但绝不会掩盖快乐、惊喜与感动。所以我的答案很明确:会有小小的遗憾,但绝不后悔,这场追光之旅,从未白跑。

  除了追光,摩尔曼斯克的萨米村与捷里别尔卡,更让我读懂了“世界尽头”的深意。这座全球知名的不冻港、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,人口不足30万,小众而静谧。网传“摩尔曼斯克长满中国人”的说法,在这两个地方体现得尤为明显,或许正是因为它们承载了人们对“世界尽头”的所有想象。

  萨米人是俄罗斯的少数民族,如今总人口不过2000左右,主要聚居在摩尔曼斯克州西南部的苔原与冻土带,靠养殖驯鹿、捕鱼、打猎为生。作为旅游景点的萨米村,更像一个文化传播的窗口,为游客提供了全方位的民俗体验:了解萨米人的历史文化、参观驯鹿、北极兔、哈士奇、狐狸等北极特色动物,还能体验驯鹿雪橇、冰面香蕉船等项目,品尝地道的鱼汤和鹿肉饭。在这里,我们得以触摸到北极原住民的生活脉络,感受他们与严酷自然相处的智慧。

  如果说萨米村是温暖的文化驿站,那捷里别尔卡就是孤独的海边守望者,伴着巴伦之海终年不息的浪声,迎来又送往。老捷里的海滩上,沉船残骸、网红秋千与鲸鱼骨架静静矗立,它们既是20世纪60年代当地捕鱼业衰退的实物见证,也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荒凉与浪漫。从老捷里出发,步行5公里就能抵达新捷里,这里更靠近巴伦之海,龙蛋海滩的天空与海水一样湛蓝,站在岸边吹一吹北冰洋的寒风,才算真正抵达了“世界尽头”。

  捷里别尔卡的美,是一种苍凉的美学。渔业时代的终结、村庄的衰落,与北冰洋的严酷环境交织在一起,讲述着关于“终结”的故事。或许正是这种极致的孤独与辽阔,才让无数中国人慕名而来,在世界的边缘寻找内心的平静。

  若想读懂摩尔曼斯克的灵魂,就不能错过市区的地标建筑与港口。这里的每一处景致,都在诠释着它“不冻港的钢铁与灯火”之名。港口的经纬度地标碑对面,停泊着“列宁号”核动力破冰船——这是世界上第一艘核动力破冰船,它率先开拓并保障了北极航线,比美国早了数年,不仅是苏联工业实力的象征,更承载着“和平利用原子能”的使命。1989年光荣退役后,经过安全处理,2009年被改建为博物馆,静静停靠在港口,向每一位参观者诉说着过往的辉煌。

  从港口望向城市高处,35米高的“阿廖沙”纪念碑巍然矗立,这是摩尔曼斯克的精神图腾。阿廖沙是俄罗斯人名亚历山大的昵称,代表着全体在“伟大卫国战争”中牺牲的北极军民。站在纪念碑前,可俯瞰整个蜿蜒的科拉湾,城市的灯火与深邃的夜色在冬季的雾气中交融。与雕塑并肩俯瞰这座城市,仿佛能顺着它的目光,感受到这座英雄城市在严寒与战火中淬炼出的坚毅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摩尔曼斯克的帝王蟹堪称一绝,质高价廉。同行的杨杨姐请大家品尝了一顿帝王蟹大餐,价格仅7000卢布,鲜美的口感至今让人回味。

  返程的飞机上,我望着窗外被冰封的大地,斜前方的橙红色朝阳正缓缓升起,心中关于“摩尔曼斯克是否符合预期”“此行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”的疑问,终于有了答案。

  这里的冬夜,白昼是一种短暂的施舍。近二十个小时的漫长黑夜中,没有清晰的天际线,没有路灯的光晕,只有晴朗时星月洒在雪地上的蓝荧荧微光,勾勒出林木与山峦的锯齿状剪影。驱车20分钟就能完全驶出市区,城市之外,只有无边的黑暗与辽阔得令人窒息的寂静,偶尔被冰层断裂的声响、寒风穿过森林的尖啸打破。在这里,人类的痕迹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,钟表上的刻度失去了意义,只能依靠光的明暗与身体的寒冷感知昼夜。它不壮观,也不悲情,只是以一种近乎绝对的、拒绝生命的物理状态,真实地存在着。

  但我总能想象到它的另一种模样:3月之后,冰雪消融,植物开始苏醒;盛夏时节,封冻的湖泊彻底解冻,极昼到来,午夜的太阳将光辉洒在水面上;低矮的灌木、地衣、苔藓与耐寒野花迅速绽放,把苔原染成彩色,候鸟在此繁殖,森林里遍布浆果与蘑菇……生命力,正因为经历了漫长的黑夜,在白昼来临时才显得愈发光明与坦荡。

  就像俄国文学中写的那样:“纵然看不见太阳,我仍然知道有太阳。” 这场12月的摩尔曼斯克之旅,我虽未见到极光飞舞,却在这座北冰洋不冻港的地理奇迹中,收获了对春天最热烈的向往。或许,追光的意义从不是追上光本身,而是在追逐的过程中,读懂黑暗,也读懂希望。

 

 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徒步中国,作者:子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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