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1.63亿美元的净利润赫然出现在财报页，Reddit终于摆脱了近二十年亏损的阴霾。这家被戏称为“美国版贴吧”的社区平台，在2024年3月上市后仅一年半，便交出了史上最亮眼的成绩单——连续五个季度实现盈利，10月30日公布的第三季度业绩更是将市场热情推向顶峰。次日，其股价收于208.95美元，单日涨幅7.5%，同比飙升75%，这一数字也让联合创始人兼CEO史蒂夫·霍夫曼的身家正式突破12亿美元，跻身亿万富豪行列。
“第三季度的强劲表现，印证了Reddit‘由人类创造、为人类服务’的核心价值。”霍夫曼在财报电话会议上的表态，既像是对平台转型的总结，也暗含着对当下AI垃圾信息泛滥的嘲讽。在他看来，当互联网被低质量合成内容充斥，Reddit的独特性愈发凸显：“我们从不追求成为他人的复制品，而是专注打造互联网最稀缺的存在——一个能让用户围绕任何话题建立联结、获取真实有用信息的社区。”这份笃定，源于Reddit在流量与信任度上的双重爆发：自2023年夏季以来，其日均活跃用户数近乎翻倍;数字营销公司Semrush的数据显示，导向该平台的自然搜索流量较两年前暴涨超560%，谷歌搜索结果中Reddit链接的出现频率也持续攀升。
如今的风光无限，很难让人联想到霍夫曼曾是亲手“放弃”Reddit的人。2005年，21岁的霍夫曼与校友亚历克西斯·奥哈尼安在弗吉尼亚大学毕业后，凭借Y Combinator提供的1.2万美元资助，推出了Reddit。这个由无数“子版块”(subreddit)构成的社区平台迅速爆发，两人每日工作16小时仍难以应对增长压力，加之缺乏明确的变现计划，2006年便以1000万美元将公司卖给康泰纳仕。在他们眼中，这笔钱当时已是“天文数字”，却未曾想这一决定让他们错失了日后的巨额财富——到2014年，Reddit估值已飙升至5亿美元。
霍夫曼的“救赎之路”始于2015年。彼时的Reddit深陷运营危机：长期奉行的“不封禁任何内容”原则，让平台充斥着有毒言论与骚扰信息;一名核心员工被解雇后，志愿者版主集体发起“大关版”抗议，关闭了大量子版块，平台声誉一落千丈。康泰纳仕已剥离Reddit并引入外部投资，但商业变现依然举步维艰。危急时刻，Reddit将霍夫曼“请回”担任CEO，而这一决定也成为平台命运的转折点。
作为创始人，霍夫曼拥有打破传统的勇气。“当时的管理团队害怕任何改动都会毁掉Reddit，但只有创始人敢迈出这一步。”他在The Best One Yet播客中回忆道。上任后，他立即推出平台首个内容政策，明令禁止垃圾信息、网络霸凌、煽动暴力等行为，迅速封禁了传播儿童色情动画、鼓吹种族主义的子版块，并对极具冒犯性的内容启动“隔离”机制——用户需主动勾选才能浏览，且隔离内容不投放广告。这一系列举措不仅净化了用户体验，更赢得了广告主的信任，为后续盈利奠定了基础。
广告业务成为霍夫曼重建Reddit的核心抓手。晨星分析师马利克·艾哈迈德·汗评价道：“他从零开始搭建了Reddit的广告体系。”与Meta、谷歌依赖人口统计数据和跨站追踪的个性化广告不同，Reddit选择在不破坏用户匿名特性的前提下，通过语境线索实现精准投放。例如，关注育儿话题的用户可能收到婴儿用品广告，护肤社区的活跃者会看到美妆推荐——这种贴合社区氛围的模式成效显著。上季度，Reddit广告收入达5.49亿美元，占总营收的94%，而霍夫曼接手时，公司年销售额仅1200万至1500万美元。
这份成绩单也让霍夫曼的高薪实至名归。2023年，Reddit因原薪酬方案“未达激励效果”，将霍夫曼的薪酬暴涨至1.932亿美元。截至目前，他通过薪酬方案累计持有310万股股份，约占公司2.3%股权，再加上股票期权及1.9亿美元现金和其他投资，最终跻身亿万富豪。相比之下，合伙人奥哈尼安的财富则主要来自后续的创投布局，他虽曾在2014年回归Reddit董事会并回购部分股份，但已于2020年离职。
霍夫曼的商业嗅觉在AI时代再次得到印证。随着生成式AI崛起，高质量用户生成内容(UGC)成为稀缺资源，而Reddit庞大的实时社区内容库恰好满足了这一需求。2023年，Reddit结束了API免费开放的历史，开始向AI公司收取数据使用费用，同时起诉Perplexity等擅自抓取数据的企业。截至目前，霍夫曼已与谷歌、OpenAI签署授权协议，金额分别达6000万美元和7000万美元。AI分析平台Profound的数据显示，2024年8月至2025年6月间，Reddit是谷歌AI概览功能引用最多的来源，也是ChatGPT引用第二多的来源。
尽管当前授权费用相较于AI公司的投入而言占比极低——谷歌母公司Alphabet今年AI基础设施投入预计超900亿美元，6000万美元仅占0.07%——但市场普遍看好其增长潜力。贝尔德高级研究分析师科林·塞巴斯蒂安表示：“这只是起拍价，随着Reddit议价能力提升和数据价值凸显，后续交易价格有望大幅上涨。”据悉，Reddit正与谷歌探讨新一轮合作，计划引入动态定价机制，以更好地体现数据价值。
面对“为AI提供数据可能削弱自身不可替代性”的风险，霍夫曼早已布局对冲。2024年12月，他推出“Reddit Answers”功能，旨在将平台打造成“用户首选搜索引擎”。用户发起查询后，会获得由AI整理的真实用户推荐内容列表及原始评论链接。霍夫曼承认AI曾分流部分谷歌搜索流量，但他对未来充满信心。塞巴斯蒂安的分析或许更具说服力：“语言模型离不开真人生成的内容，光靠合成数据无法维持竞争力，这让谷歌、OpenAI有强烈动力维持Reddit的活跃生态。”
这份底气，既源于对平台价值的深刻认知，也离不开霍夫曼对用户体验的亲力亲为。他在Reddit上发表过上千条帖子和评论，常主持“有问必答”(AMA)活动。10月3日，就在财报发布前，一位用户兴奋地分享自己在Reddit IPO时买入117股、如今涨幅超500%的经历，霍夫曼的回复仅有一个简单的笑脸，却尽显他与社区的紧密联结。
回溯霍夫曼的成长轨迹，创业似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基因。他成长于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镇，离异家庭的背景让他从小接触到两种不同的商业思维——父亲是通用汽车工程师，拥有大胆的创业想象力;继父是优利系统首席营销官，具备出色的财务头脑。凭借编程爱好，他考入弗吉尼亚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，与奥哈尼安相识结缘。两人的第一个创业想法“移动菜单”软件虽被Y Combinator拒绝，却因展现出的潜力获得二次机会，最终催生了Reddit。
从2006年出售公司、2009年离职创办旅游搜索引擎Hipmunk，到2015年临危受命回归Reddit，霍夫曼的创业之路充满波折。如今，Reddit的日活用户已从他回归时的1200万增至1.16亿，国际日活用户过去一年增长31%——这得益于平台新增的30种语言翻译功能。近二十年的跌宕起伏，Reddit完成了从亏损泥潭到盈利标杆的逆袭，霍夫曼也实现了从“弃子”到“救赎者”的蜕变，在AI时代的浪潮中，为这家老牌社区平台开辟了全新的增长空间。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福布斯，翻译：Björn&Rach，头图来自：视觉中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