柬埔寨：一半是天堂，一半是地狱
提起柬埔寨，极端的矛盾感会瞬间扑面而来。这里有象征宇宙中心的佛教圣地，曾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淘金场；却也藏着吞噬自由与生命的电诈园区，成为现代奴隶制的温床。当地人的淳朴与狡黠、温顺与冲动，更让这片土地的复杂多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。
天堂的残影：从吴哥荣光到淘金狂潮
柬埔寨的 “天堂” 记忆，一半刻在吴哥窟的石头上，一半留在西港的烂尾楼里。
1. 吴哥窟：凝固的宇宙中心
作为全世界最大的佛教建筑群遗址，吴哥窟的震撼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倾倒。其中最核心的吴哥寺，以中央塔殿象征佛教中的须弥山 —— 那是传说中整个宇宙的中心轴，也是古人心中 “天堂” 的具象化存在。直到今天，这份跨越千年的巧夺天工，依然吸引着全球游客慕名而来。
2. 西港与金边：曾疯狂的淘金梦
就在十几年前，柬埔寨还是中国人眼中的 “财富新大陆”。
- 餐饮暴利：在金边开一家烧烤店，国内同等规模餐厅年净利润约 50 万，而这里用美元计价，200-300 万净利润并不难。国内 2 元一串的软脆骨，在金边能卖到 2 美元，一顿三人中餐消费 200 美元是常态，甚至有外卖订单金额达 2000-3000 美元。
- 地产狂欢：西哈努克港（简称西港）是这场狂欢的缩影。这个原本人口不足 5 万的小渔村，规划面积仅 11 平方公里（相当于北京宣武区），3 年内人口飙升至 60 万，其中 50% 是中国人。2019 年，西港海边公寓单价超 2 万人民币（4000 多美元），接近金边核心区价格，而当时当地月均工资仅 2000 多元人民币。开发商魏大阁（化名）曾拿下 6000 亩土地，合同金额近 10 亿人民币且全部售罄；就连争议投资人薛蛮子，也声称买下 40 平方公里土地（比澳门还大）。
- 泡沫破灭：如今的西港早已风光不再。到 2025 年，滨海豪宅单价从 4000 多美元跌至 2500 美元，普通小区从 2000 美元跌至 1000 美元，偏僻地段甚至跌破 100 美元，超过 1000 个楼盘沦为烂尾楼。曾经的淘金者们纷纷转型，魏大阁就从地产转向数字货币，如今又涉足 AI 领域。
地狱的真相：电诈肆虐的灰色地带
当淘金热褪去，柬埔寨的另一副面孔 ——“电诈天堂” 逐渐暴露在阳光下，成为无数人噩梦的开端。
1. 电诈：撑起 GDP 的 “黑色产业”
根据维基百科数据，柬埔寨 2024 年总 GDP 约 460 亿美元，而电诈活动每年创造 125 亿 - 190 亿美元，占比高达 40%。联合国 2024 年报告更指出，约 10 万 - 15 万人在柬埔寨失去自由，被拘留在电诈园区被迫工作，其中大部分是外国人。- 滋生土壤：柬埔寨曾允许博彩业合法经营，西港 60% 以上的赌场由中国人开设，高峰期仅西港从事博彩的中国人就超 10 万。后来博彩业被整顿，非法电诈园区便趁机兴起。
- 国际制裁：2025 年 9 月 8 日，美国宣布制裁柬埔寨境内 10 个电诈团伙，称其涉嫌强迫人员进行虚拟货币投资诈骗，并直指 “东南亚网络诈骗使成千上万人沦为现代奴隶”。
- 深层问题：如此大规模的电诈园区能长期存在，外界普遍认为离不开当地政治势力的暗中保护，这也让柬埔寨的 “地狱” 标签更难撕下。
2. 残酷的生存现实
在金边、西港等地，暴力与死亡早已不是新闻。曾在金边做餐饮的阿满（化名）直言：“在这里听到有人死是正常的，不死人才不正常。” 这句话，早在 5 年前就有柬埔寨当地人说过。而那些身陷电诈园区的受害者，不仅要忍受高强度的诈骗工作，还面临着绑架、勒索甚至死亡的威胁，悲剧不断在媒体上重演。
西港街头的烂尾楼
夹缝中的民众：淳朴与冲动交织的群像
柬埔寨的复杂，更体现在当地人身上。他们既有着佛教徒的温驯淳朴，也容易被误导煽动，在贫困与动荡中艰难求生。
1. 被割裂的历史与现实
柬埔寨的历史曾无比辉煌，吴哥王朝建国 600 多年，可 15 世纪后吴哥窟被热带雨林吞没，直到 400 多年后才被法国人亨利・穆奥重新发现。由于过去靠芭蕉叶、树叶记录历史，这些载体腐烂后，现代柬埔寨与高棉文化几乎完全割裂，只能靠石雕推测过往。
2. 多样的生存图景
- 底层劳动者的挣扎：tutu 车司机 Luckly（化名）是典型代表。他会对外国游客报高价，却也会在熟悉后主动提醒省钱。如今中国游客减少 70%（2019 年南航深圳直飞金边每周 14 班，2025 年只剩 3 班），靠 tutu 车无法养家的他，只能在台湾地区人开的工厂做兼职，才能支撑起两个孩子的开支 —— 大女儿课外补习班每月 60 美元，而暹粒工人月薪仅 300 美元。
- 不同群体的差异：暹粒街头，常能看到 60-70 岁的白人老头，带着 40 多岁的当地女性，女性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；而在泰国、越南等地，多是 50-60 岁男性搭配 20 多岁女性或跨性别者，且这些白人老头的经济条件明显更差。
- 被误导的认知：泰国和柬埔寨边境冲突时，很多柬埔寨人讨厌甚至仇恨泰国人，认为生活困难是泰国造成的。可事实上，泰国是柬埔寨最大劳动力接收国，每年约 150 万柬埔寨人在泰国务工，侨汇占柬埔寨 GDP 的 10%，是重要的经济支柱。